关于床前明月光

月前,就从网上看到有关于李白的《静夜思》这首诗的正确文本的讨论。大意是中国大陆教的这首诗并非李白写的原文,中间传播的过程中,有传抄的失误。而真正的原文反而在日本流传了下来,并附上了原文文本。文章还列出了证据,比如大陆版两次提及“月光”两个字,比较不像古诗的常规写法。文章的结论说的很隐晦,没有明确说出日本比较完好的传承了中国古代文化,但答题意思以及评论里的风向也差不多有这个苗头。

我对这种思想比较奇怪,当然也不是不能理解。如果放在 20 年前,我十几岁的时候,或许也会受到这个思想的影响。现在,在文化实用主义的影响下,我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个事情了。

首先,中华文化传承上千年,经历传抄、口授、战火、以及政治原因,文本与一开始发生变化是常有的事,实际上不足为奇。儒家经典,中国古代的显学,今天考古方面就有很多争议,如论语,曾经就有古文和今文之分。这还是晋身之阶的显学,一首唐诗的传播,大概不会像论语那般的正式,一片牍、一张布条、或者是人们口头背诵,都是有可能的。在其间发生一写词语的变动,都是有可能的。

其次,诗歌的作用是什么?李白的《静夜思》,没有记录重力加速度常数,哪怕错过了一些字,也不会对今天的运用造成什么影响。我们今天读诗学诗,一是可以读出诗人当时的历史背景,二是感悟的是诗歌传达的情绪,并在我们遇到相似情绪的时候可以引用表达。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我想就是这个意思。

再次,语言的作用是什么?零几年的时候,一个外国人采访了当时三联生活周刊的记者,著名博客作者王小峰,问了他关于“说脏话”的问题(那个外国人好像把采访视频放在自己的视频播客“老外”上)。开始的时候我也对他口无遮拦的说脏话感到奇怪并持比较反对的态度,不过看了他在采访里的回答后我多少理解了——脏话也是语言的一部分,说脏话也是一种情绪的表达。从历史观来看,人民创造了语言,而非语言创造了人民。换句话说,没有人使用的语言毫无意义!想明白了这一点,对古文在今天的演变应该也不会看得那么重,都是工具,可以表达的顺手就行,干嘛要吹毛求疵,非要和原文一样呢?一个好例子是“差强人意”,中学时老师给我们讲过这个成语表达的意思是还不错,但从我们本能上理解,以及今天很多人的理解,都感觉成语表达的意思是不大满意。不过,用的人多了,词典也会修改含义,就是人民创造语言。

除了汉语外,外国人对文本的流传故事也有兴趣。回国前我在加拿大去了唯一一次电影院,看《霍比特人》,在电影开场前,影院放了一些其他电影的预告片。其中有一个,我怀疑是电影《匿名者》(Anonymous),以我当时的英语电影水平以及荧幕上的字幕理解,说莎士比亚没有写一行字,现在流传下来的作品都不是这个人写的。时间比较久我不是很确定,但刚才我搜索相关信息,发现外国对莎士比亚的故事还是非常感兴趣的,说流传下来也的确疑点重重。因此,从实用的角度出发,一首诗流传到了今天,已经是我们日常语言的一部分了,现在语言和原始文本之间,已经可以断开联系了。

中国人有寻求正统的思想。有人想通过李白的《静夜思》表达华夏正统在东瀛,也有人表达过华夏正统在宝岛。这种人,自己去解释一下“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在日本的版本演变再说。可别说日本人给我们升级了哇。还有一个例子是刚才洗澡时想到的,去搜一下《死海文书》,看看圣经版本、故事的稗官野史,并且调查一下 YHWH 的原始发音,看一看电影《达芬奇密码》。今天各国通行的圣经与公元前的版本都有很大的区别,最原始的圣经肯定不是今天我们看到的版本,但不妨碍教徒确认信它能上天堂。因此,我们大陆人大可不必对《静夜思》不是李白原版感到那么惊诧,也实在没有反思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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