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士、中士与下士

前几天我给自己换了一个更简洁的域名，之后我开始渐渐的把一些放在我过去域名上的服务转换到新的域名下。昨天我导出了在 Google Reader 里保管的订阅，导入到了新的帐号下，顺便修正了一些失效的链接。中间发现李笑来的博客的 RSS 已经换了，导入了新的之后，正好看到了一篇新文章：《如何用纸巾？》。

文章的内容很少，李笑来只放了一句话：“今年我见过的最好的短演讲”，之后是一个 TED 的视频，里面一个秃顶的老头（Joe Smith），教给大家如何最有效的利用厕所里用来擦手的纸巾——只用一张纸来擦干手。在国内可能大多数的厕所没有这种设施，但我在加拿大用的已经很多了，每次从机器上一抓就能抓下一张比 A4 纸张稍微宽一点的环保纸巾。我洗完了手后一般会抓下三张这种纸。这个老头给的办法是洗完了手之后甩 12 下，然后抓下一张纸巾，对折，用之后的正反面擦两只手。

昨天我看完了视频的第一个想法是，有些好笑。社会要进行某项改变，最有效的情况是火烧了屁股的情况下。比方说在国内人们出门，觉得空气非常不好，于是开始有了环保意识，之后政府开始渐渐的管理、迁移工厂，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式。至于有些事物，还没有带给人们非常直观的印象，人们就不会有主动的意识去实行。有一个离我们生活很近的例子就是一次性筷子，很早之前我们就知道一次性筷子非常消耗木材，然后被告知我们去参观最好随身带着自己的筷子，但最终能有多少人会去实行？

道理其实也不难，别人都这么做，就你自己愿意出力，说是为了环保，但多砍的那一颗树也不是自己家的，那么这种环保的行为与其说是“高尚”，倒不如说是一种“苦逼的行为艺术”。别人或许嘴上赞美你，但心里却不以为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久而久之，应该就没有人干了。

节省厕所里的纸巾也一样，当你洗完了手，固执的甩 12 下手，抽出一张纸巾把手擦干后，心理一股“我环保了”的优越感油然而生的时候，眼角瞥见旁边一人刷刷刷的抽出了好几张纸，擦干了后潇洒的转身而去，之后是什么感觉？再说了，就算很多人节省厕所里的纸巾能有多大的效果？我记得视频里的老头好像也说了能节省多少多少的纸？没说是多少的钱？就算节省了这些东西，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看完了视频后就想，李笑来放这个视频是什么意思？他只说了是最好的演讲，大概没有说演讲的内容非常值得学习，只是这个老头演讲的水平非常好，内容非常清晰明确，也非常好的调动了台下听众的互动。所以我想李笑来应该也是赞扬这人演讲水平高的意思了吧。

昨天晚上我去健身，完事后去厕所洗手，正好无聊，想起了白天看的视频，正好试试。甩手 12 之后，手上的水珠已经非常少了。然后用一张纸巾对折之后，基本上刚刚可以把一双手给擦干净。当然不能说非常干，但已经可以达到日常生活的要求了。

今天早上，我现在想来应该是我的潜意识里一直在回忆这个擦手的视频吧，于是我突然想到了一句《道德经》中的一段话：“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想到这句话，我不禁有些惭愧。我一开始的想法，其实是非常接近下士的做法；之后渐渐的有了一点中士的感觉；然后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后才开始考虑往上士上靠拢。

其实擦手这件事比起自带筷子来说已经轻松不少了，不需要额外的器具，不需要你时候清洗自己的筷子那样清洗自己的器具，你要付出的不过是洗完手之后甩动 12 下的时间，或许在当中会夹杂别人怪异的目光，但从物质上来讲，是轻松了。

后来我觉得这事不仅仅是如何行动的问题，往深处去想，这涉及到了个人修养的问题。要如何提升个人修养？当我看到了老头给我们将一种更为环保的擦手方式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是这老头有没有这么迂腐啊，这种表现我想是不合格的。我本人平时对这些细节方面的行为挺在意的，因此在第二天可以认识到自己心态上的不足，并发现坚持这样做其实不难，像随身携带筷子这种事，我想我是做不出来的，但洗手之后甩手，并承受一些怪异目光，我倒是不害怕。当我看到了这个视频第一个想到的是利益与能不能被推广时，就已经落入了下乘，因为从个人修养的角度来说，别人的观点考虑的过多则达不到效果。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过去的一个说法。某年日本举办了一次运动会（奥运还是亚运？），观众离场后这个体育场没有一张废纸，之后人们说“大和民族是个可怕的民族”。话说在中国城市的街头，你看到马路上有张纸，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别人看到了大概也差不多是不以为然的感觉，久而久之当你不断的在马路上看到垃圾时，你这种积极性就渐渐的弱下去了。如果一个民族的所有人都非常自然的进行这种“行为艺术”，那给社会风气带来的是什么结果？所以当我用中国人跟日本人相比较的时候，常常会得到比较悲观的结论，中国人什么时候可以做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的程度呢？不需要所有人，有 30% 左右的人能这么做，就能带动其他的人也同样去做。

当然，我这篇文章的本意还是自我修养。如何能撇开别人的观点，坚持实行自己的“道”，如何能在“闻道”后立即“勤而行之”而不是“大笑之”，这事我需要自我反省的问题。至于社会问题，我的观点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虽然大环境不如意的情况下，要“勤而行之”也会更加困难，但这也是一道更加深刻的考验和磨练。